六月六日恰初夏,共喜共贺待期颐。
6月6日,是长海医院麻醉科创始人王景阳教授96足岁(虚岁97)生日。学部领导、实验室研究生等在科技楼麻醉学教研室,为王老举行了一个简单而气氛热烈的生日会,一齐祝愿王景阳教授生日快乐,身体康健。
麻醉学部主任邓小明教授,在贺卡中写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万分荣幸能聆听您的教诲,您的谆谆教诲我们会恪守终生!祝您:生日快乐!健康长寿!永葆青春。”
大家一起为王老唱起了生日快乐歌,并一起合影留念。
王老在现场还欣然赠书,亲笔写下赠言,祝愿麻醉学部各位同事不断努力工作,同创麻醉学事业的继续向前发展和进步。
上个世纪解放初期,百业待兴,麻醉专业的条件尤为简陋,他敢为人先,以解决病人痛苦为己任,努力为麻醉创造和改善条件。
50年代,他亲自动手将抽血用粗针头改制成硬膜外穿刺针,在国内较早开展了持续硬膜外麻醉。
60年代,他开展了闭胸体外循环深低温实验研究,在深低温(15℃)麻醉下成功配合完成我国第一例球型二尖瓣置换术。同年代,他成功研制国内第一台空气麻醉机--106型空气麻醉机,在赴非洲医疗队、边远农村地区的急救与麻醉,以及唐山大地震的救治中发挥了巨大作用。
70年代,他开展了与手术麻醉密切相关的输血工作,并研制了“简易自体血回输器”。
80 年代,他在国内首先采用经皮气管内高频通气,并成功研制通气喉镜,使安全气管内插管时间从2 min延长到6 min……
他的事迹不胜枚举,他的成就万人传颂,铸人生楷模,树学界典范,他就是全军麻醉奠基人之一,第二军医大学附属长海医院麻醉科的开拓者,王景阳教授。
在第八个本命年里继续创新:
写在麻醉学家王景阳教授96岁生日之际
狗年新春,黄浦江畔。三月沐风,春意盎然。
推开长海医院科技楼的一间房门,走进麻醉学教研室,我不禁睁大了眼睛。96岁高龄的王景阳教授,已在靠窗的办公桌前,等待着我的到来。
“你来了,太好了,咱们可以好好谈一谈麻醉机的事。”作为我国著名麻醉学学家、全军麻醉奠基人之一、长海医院麻醉科开拓者和中国医师协会麻醉学医师终身成就奖获得者,王老兴奋地拉我坐下,一脸干脆,语速颇快。
谦和的面容、儒雅的风度,神情中透着成熟与稳重,眉宇间充满平和与慈祥。96岁,对一位历尽沧桑的老人来说,可谓阅尽了人世浮华。迎来了第八个本命年,每个工作日还准时出现在办公室的他,正在做什么事情?脑袋里又在想什么呢?
在问这些问题前,我好好研读了他三年前出版的自传,名为《永久的回忆——一位老教授的自述》。从那里,我详细了解了他“半生欢乐、半世憔悴、一世峥嵘,于坎坷中摸爬、困境中重生,用自己的光与热为中国麻醉学事业的发展而奋斗不息”的过去。
1922年,王景阳出生于浙江丽水的一个村庄里。儿时记忆中,刻入他骨髓的是父母亲的杂货店,还有每每成绩优异时得到祖父的一块银元奖赏。日军侵华,浙江沦陷,侵略者的狂轰滥炸,让一心求学的他四处躲避。
他清晰地记得,在从江西玉山到福建邵武的路上,敌机的一颗重磅炸弹,让一堵泥墙顷刻倒向一边,等他发现自己还活着时,墙另一边的许多人都已被掩埋,气绝身亡。在《永久的回忆》这本自传里,他写到,“为了学医,历经艰辛,几次有惊无险,大难不死。”
1949年,他毕业于国防医学院。上海解放后,他留任当时的华东人民医院(即现在的长海医院)外科工作。当时,医院并没有麻醉专业医师,外科手术的麻醉常常由外科医师轮流担任。为了手术科室发展的需要,他被派往中山医院师从吴珏教授学习麻醉。
回院工作后,麻醉条件十分简陋。他天天思考的是如何创造和改善条件,来满足麻醉的需要。上世纪50年代,他巧妙地将抽血用的粗针头制成硬膜外穿刺针,还将扎小辫儿的塑料空心细管制成硬膜外导管。1960年,他更是成功地研制出了国内第一台空气麻醉机。1965年,他成功地实施了我国首例深低温(15℃)麻醉。
“文革”中,已是副教授的他随外科一同迁往西安。在那里,搞“革命”的人很多,临床工作却少有人做。他被派去做日常麻醉工作和夜间值班。尽管环境艰苦,他依旧随身携带着历年积累的麻醉笔记。在宁夏隆德,他甚至在骡子身上进行过硬膜外麻醉、静脉麻醉和气管内麻醉的授课和示范表演。
改革开放后的的1988年,他应邀作为访问学者,参加第22届世界麻醉会议,访问当时欧洲最大的医院Piti-Salpiteriere医院。他向法国同行介绍了经皮气管内高频通气完成声带息肉摘除术的临床应用与研究,令颇为傲慢的一位Rouby教授大为叹服。随后几天,他又为他们报告了“颈部硬膜外麻醉”、“通气喉镜的研制和应用”。
王老向笔者展示他的笔记本。不论中文还是英文,字体硬朗俊秀
当我问起这些历史时,王老爽朗地笑着说,“我这不是吹的,我都有文章的。”说着,他便拿出自己收藏的论文集。上世纪60年代起,他便在《中华外科杂志》就硬膜外麻醉时的药物扩散、轻便空气麻醉机的研制、自动人工呼吸器等,详细报告了自己的研究成果。
进入新世纪后,为医学发展而奋斗的脚步从未停歇,他在疼痛门诊“发挥一点余热”。2004年前后,他在《疼痛》杂志发表《疼痛门诊几个基本问题》、《加深了解神经病理性疼痛》等专述,深入思考疼痛的临床诊疗问题。他爱动脑,更爱把想法落实在行动上。在药剂科的帮助下,他相继研发三利巴布膏、利罗温敏凝胶、川利明涂剂,为疼痛、瘙痒的患者带来了福音。
对于当前的麻醉学发展,他有自己的想法。“麻醉的主要问题是否还有?”他看着我,既像是在等我回答,又像是让我思考。他说:“上帝造人非常的精妙。病人醒着时,口渴了想喝水,肚子饿了想吃饭,天气热了会出汗,但在病人的意识消失后,我们如何更好地保护他们?麻醉是一门舒适医学,随着现代医学的智能化,这些问题一定要回答清楚。”
上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播撒在教授的办公桌上。摊开的笔记本上,记录着他近来思考的问题。我仔细瞧了,不禁笑着说,“王老,您可真能想呀!我能拍张照片,回去后慢慢消化吗?”他也笑着,将笔记本推到我面前。思路清晰的他,依然在不断思索着麻醉学的许多问题。
那上面,记录了10条内容。比如,“医疗差错不可避免?医师在60岁以后就没有价值?超声引导不会清除区域阻滞的风险”等。“研究型麻醉科这个很重要!”他时刻不忘地提醒着我,“临床麻醉学家,仅临床不够,要知其然和知其所以然。创新是首要目标,原始创新较难……即便引进,仍可以改进创新,不应是引进后落伍,再引进再落伍。要提出问题,解决问题,除了中国第一,更应世界第一。研究目的是为了病人,不是为了学位、升级或发财。”质朴的言词里,满满的都是智慧之语。
王老的笔记本上,写满了自己的问题、观点和思考
2017年1月23日,长海医院麻醉学部成立。在成立仪式上,他“不走寻常路”,没有从一旁的台阶走上去,直接一步就迈上了近半米高的讲台,引发大家的热烈鼓掌。他声若洪钟地说到,“我见证了长海医院麻醉科从无到有,到今天成立麻醉学部的整个发展历程。作为长海麻醉人,我虽年事已高,但只要活着,当与大家一起竭尽全力,向着创新的方向再创新高,为病人造福。”
一个小时的聊说,短的就像一分钟。意犹未尽的我,不禁想起英国著名神经病学教授奥利弗·萨克斯的一段话。在《火星上的人类学家》一书中,奥利弗·萨克斯曾这样说到,“创造性有一个特征,它是极其个人化的东西……所谓创造性就是指打造出新事物,冲破既定的思维方式。”
在我眼里,王老完美地体现着“创造性”这个字眼。所谓创新,就是做别人做不出的东西。伟大的创新,更常常是坚守和执着的结果。“做麻醉不能只达到满意的标准,没有最好,只有更好。”他一边说,一边打开论文集,给我讲解小流量紧闭麻醉装置的设计原理示意图。见我还有些不太明白,他便主动提议,“我可以带你去校史馆,让你亲眼看看。”
窗外不远处,就是医院的病房大楼和学校。每天,他都要穿过校园。在这里,他执着于临床麻醉,不断创新研究,为麻醉事业无私奉献了69个春秋。2014年,在获得麻醉学医师终身成就奖后不久,他又在学校的讲坛上殷切地勉励学生。“麻醉专业工作者除具有麻醉专业知识和有关技术外,还应熟悉病理、生理、药理、免疫、遗传及各方面基础知识和临床各种疾病的诊断和治疗。此外,还应了解生物医学工程、机械、力学、电子、计算机等基础知识,参与和创造麻醉机器人时代的到来。”
他是这样说的,更是这样做的。他将自己多年来整理的麻醉学基础知识笔记,无偿分享给麻醉本科学生和住院医生。他还出版了一本在学生中口碑享誉的小册子《麻醉学新概念》。
“我的人生道路并不平坦,也没有什么丰功伟绩,但为我国的麻醉事业尽了自己的努力。”他平静地慨叹到,继续研发小流量紧闭麻醉机,是他有生之年的最后梦想,也是这次见面的主要话题。在谈到“继续研发小流量紧闭麻醉机”时,王老的眼神坚定,夹着期许的目光,自信地说道:“我所设计的小流量紧闭麻醉装置的样机结构简单,原理新颖……如能进一步提高,加入高科技成分,当不失为我国自行研发的最新麻醉机。”
一天后,当我正在为病人进行麻醉时,他打来了电话。“我昨天和你说的那些内容,你有什么想法吗?你要及时地告诉我,我们可以继续探讨。”面对这位行动力超强的麻醉老前辈,我不禁有些汗颜。凝视着麻醉机那上下起伏的风箱,我暗暗下了决心:在这位可爱可敬的麻醉老头第八个本命年里,一定和他一块去创新。
文/薄禄龙(长海医院麻醉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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