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学的孩子与焦虑的父母

       15岁的小骏，身高1米8，也是因为不想上学，被焦灼的父母带到了咨询室。爸爸说，“孩子要中考了，现在一点也不在状态，就是最后的几十天，抓把劲，拼一下，不就好了吗？”

　　妈妈坐在那里，身体蜷缩一团，哀怨地说，真的没有办法理解孩子。从小到大都是班级前6名的孩子，怎么变得不去上学了，真是教育失败。

　　但是，孩子却语出惊人。他说：“他们俩一直让我要努力学习对吧？这样以后可能才会生活好是吧？但我看到的结果是，他们两个人从小地方来，你们也努力读了10多年的书，对吧？每个人都是大学毕业，也拼到上海来了，那么，你们努力这么多年得到了什么结果呢？在一个大城市蜗居在一个很小的房子里，每天过着不愉快的生活，然后就指望我继续这条道路，所以，你说继续努力有什么用？”

　　所以，父母没有办法理解孩子，孩子同样也质疑父母的价值观。

　　青春期是对整个家庭的考验，孩子们都成了批评家——挑战父母的信念，揭露所谓的正能量教育背后的尴尬。有些父母可以接受这种挑战，但更多的父母都感受到了威胁并予以回击，从而引发了一系列不断增加的矛盾。

　　面对孩子的质疑，父亲说，我们以前苦过，想着一定要把经济问题解决掉，现在的生活状态实际上比以前好很多了，但是，精神层面的需要反而更重要。所以，我希望孩子能好好睡觉，保持精力，把目标调低一点。你只要维持目前上学的状态，中考没有问题。，

　　父亲说话的重点总是会回绕到孩子身上，觉得孩子吃好，睡好，精神好，就能好好上学。

　　但是，父亲的苦心并没有让孩子接受。孩子显然对父亲有很大的愤怒，即使父亲站在他的立场为他讲话，也依然撼动不了他。

　　为此，妈妈淡淡地说，他们两个人都很固执。

　　孩子更是着急上火，“妈妈，这个男人是你选的，对吧？你们相处了20年了，你们之间的沟通理论上应该更容易一点，对吧？结果呢？你们俩能够沟通吗？能相互理解吗？”

　　对此，母亲的回应是“没有办法沟通”，“他的爸爸一直在说大道理，所做的承诺从来没有兑现过”。

　　而爸爸说，我每天上班都很累，来回三个小时，我烧饭给你们吃，结果你们也不领情。

　　妈妈说：“是的，你烧一顿饭，我们就要感恩戴德，否则，你就会摔碗砸锅。那还不如不烧”。……我很久之前就不愿意再做缓和我们两个人关系的事情。”

　　然后，咨询室里一片静寂。探讨孩子不上学的问题，结果发现了家里有一对无法沟通的而哀怨的父母，而当他们放弃了彼此的沟通，都想要来管教孩子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已经失去了对孩子管教的权威。而孩子的不上学是来反抗他们——对彼此之间的问题的不作为。

　　孩子说的很明白，“你们俩吵了这么多年，都一直没有改变，现在就指望我会有改变，这没有道理，你们自己的问题解决不了，来解决我的问题，这又是什么逻辑？”

　　随着孩子的日益长大，青少年对父母有了全新的看法，不像小的时候，感觉父母是大人，是需要靠他们生活，对父母的管教有着某种敬畏，有种不得不听的感觉。但是，现在，他们对父母有了重新的看法，对父母的不完美有着理想破灭的失望，甚至会变得愤世嫉俗。

　　但更困难的是，如果看着父母没有办法改变，那么就选择不看，但往往事实就是越是关系不好的父母，或者家里有一个长期忧虑或悲哀的母亲，孩子的眼睛就会离不开她的面孔。

　　一位6岁的小女孩就说过：世界上只有我能对这个家说话，每个家里如果有一个小朋友的话，爸爸妈妈过得好不好，她全都知道。

　　而临床中，我们叫这些孩子做“父母的观察者”，这些经常为父母担心的孩子，他们是最容易出毛病的。很多拒学的孩子，都有这种眼睛老是往家里看的习惯，不能发展家庭以外的兴趣。

　　最后，小骏补充说，“我可以去努力读书学习，可能会因为我以前的基础好，会考上一个还挺不错的大学，以后也许会得到一个不错的工作，但是我没办法解决，比方说我以后有家庭，会找个伴，我可能就没有办法去处理伴侣关系；无论是现在父母的关系，以后还有孩子等等各种关系，我觉得这些关系我都解决不了的，所以我也就觉得不需要按照大部分人的这种常规的方式去生活。”

　　小骏的思考很深远，对父母关系的失望，让他对未来的不确定怀着深深的沮丧感，也就失去了向前的动力。

　　孩子不上学有很多原因，大多和学习压力大、人际关系不和，家庭不和睦等社会现象有关。其中，家庭因素是孩子不上学的一个重要因素。

　　正常家庭的夫妻也会吵架，但是有和好的状态，有复盘的过程，他们处理矛盾是弹性的，灵活性的，不是僵化的，就不会固定在一个重复的模式里。而有厌学孩子的家庭，父母并没有真正的去面对他们的问题，去处理他们之间的矛盾，因为从来没有处理，只是等待着时间去解决，那么问题重复又重复，这才是会让孩子深感恐惧，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家有青春期不上学的孩子，也是父母重新审视他们之间的关系问题的时候了。
       作者简介：

　　陈露
       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临床心理专业博士生。亚洲家庭治疗学会（AAFT）终身会员；国际家庭治疗协会（IFTA）临床成员；上海市心理学会会员。东方卫视特邀心理嘉宾。接受过《文汇报》，《广州日报》，《新闻晨报》、《Shanghai Daily》、日本NHK电视台等媒体的专访；《大众医学》、《现代家庭》等杂志专栏作者。

本文作者/陈   露
执行主编/尹学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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