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做得特别精细，却希望自己失业的“怪医”康一凡

　　

　　说“人话”，让病人都听得懂

　　“老人家你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

　　“哎呀，我膝盖疼，不能走，爬楼梯更不能爬，走平路都困难。”

　　“你把裤子拉上去，我看看你膝盖怎么不好了，再看看片子。”

　　“好的。”

　　“嗯，你这个毛病医学术语上叫老年人的退行性骨关节炎。说的通俗一点就是老化、长骨刺。你这个关节就好比是用了七八十年的老房子，现在里面地板坏了，天花板也掉下来了，瓷砖都掉了，水管都出不来水了，桌子椅子都坏了。”

　　“哦，是这样的，我明白了。但是我害怕开刀。”

　　“不要怕，这个手术相对比较简单，我们一个小时就能做好，做完以后两三天你就能走路。拐杖拄个一两个月，你就跟正常人一样走路了。你可以去跳老年舞、广场舞，你可以去旅游，虽然华山你爬不了了，但上海佘山你还是可以去的。”

　　“哎呀，但是我听人家说换关节是把关节砍了换一个呀！”

　　“不是的，我们给你做的手术，医学术语叫人工膝关节表面置换。刚才我跟你说，你的房子很旧了，但我们不是拆迁队来拆房子的。我们就是把你房间门打开，把你坏的地板、瓷砖、桌椅、水龙头运出去。然后重新铺上新的地板，装上新的桌子、水龙头，给你重新做吊顶、贴瓷砖。房子还是你的，但里面是全新的。做完手术以后除了膝盖前面有一条疤以外，外面看起来都是一模一样的。”

　　“噢，是这样的，那我明白了。”

　　“嗯，我们还会给你做全面的检查，确保你在安全的状态下开刀。我们会联合心内科、麻醉科、呼吸内科、消化内科等各个科的医生来给你会诊。医生会给你调整血糖，心脏科医生会为你的心脏保驾护航，麻醉科医生会给你选择一个最适合的麻醉方案，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最精细、最精湛的技术保证一个小时之内把人工关节换好。”

　　“好、好！我们回去再商量一下。”

　　“唉呀，阿爸阿妈，么事体啊，这个医生老好呀！你就做了吧！”

　　各位读者，如果请你把自己代入到上面对话的病人角色，你觉得这个医生怎么样？是不是令你如沐春风？

　　这其实只是骨科专家康一凡教授看诊过程中的一个小片段，在其几十年的从医历程中，他为患者创造了无数温暖和安心的回忆。

　　目前医患关系是我国一个重要的社会问题，但在康一凡教授看来医患双方都有责任，但大多数病人不太懂医学术语，或者只懂一点点，当他们听到“你看什么病啊”这类问题，心里可能会有点不舒服，而且也说不清是什么病。所以，他认为建立和维护良好的医患关系，要与每一个病人沟通好，把工作做细致，把病治好，一般这种矛盾可以迎刃而解。

　　他说，“在我们关节外科领域，患者要么很年轻，要么年纪很大，我们经常有八九十岁的病人。后一部分病人，到了八九十岁的年纪以后会有很多毛病，有的人可能心脏换过好几个支架，有的可能以前脑梗过的，有的人可能有糖尿病，有的可能患有高血压，有的肺不好，或有老慢支、老胃病、老肝炎……他们来的时候都有很重的心理负担，所以我们要沟通好。”

　　24K黄金很纯，但我要求自己百分百

　　康一凡教授就是这样心系患者，据说他平均每天睡眠时间不到6个小时，周末也难得休息。自东方肝胆外科医院整体搬迁到安亭以来，成立为海军军医大学附属第三医院，康教授就肩负起了医院骨科团队的建设，不仅忙于临床工作，还要兼顾科研、行政管理工作。这就难免会牺牲陪伴家人的时间，康教授说：“我的小孩上小学那五年，最后要毕业了那一次家长会才是我去开的，但开到一半有事情我还走了。”

　　之所以这么忙，其一是病人多，康教授及其团队希望竭尽全力满足每位患者。比如年纪很大、情况很紧急的患者，他们会优先来处理。还有很多病人当老师，只有寒暑假有空，他们就会加班加点为他手术，让患者能够在寒暑假有限的时间内恢复。也有很多外地患者，从江西、安徽甚至新疆、东北赶来，他们总是尽量压缩自己的休息时间，来延长工作时间，希望在病人要求的时间内把病人治疗好。有一年9月底，他们接到一个来自齐齐哈尔下辖的一个县的患者，趁着国庆节这几天来看病。患者言辞恳切，希望国庆前得到治疗，于是康教授他们就在9月30号这一天，联合手术、麻醉科等医生，一起加班为患者治疗。

　　除了手术做的特别精细，康教授看诊也十分细致。从早晨8点钟开始到11点半是210分钟，尽管他希望每次只有15个号，但因为各种原因每次会有30多个号，例如有人从很远的地方过来，有人老挂不上号，还有临时来看个片子的，最后可能一个病人平均看6分钟。这么多病人，他们几乎是争分夺秒地看诊。经常一上午上不了一次厕所，可能喝杯水的几率也很少。有时候看诊到12点半，门诊的工作人员会催促，还有好多次下午的医生来了，人家站的门口等着下午用诊室。尽管这样，但因为有的病人病情比较复杂，6分钟根本就讲不完，康教授还是坚持一个一个仔细看过去。

　　而康一凡教授忙得顾不上休息的另一个更重要原因是，他要求自己对患者百分百付出。他说，“虽然我们干这个几十年了，但每个病人对我来说都是一种全新的状态，所以一定要对病情把握清晰。如果主刀一万例手术的准确率是99.99%，尽管已经很高，24K黄金也不过如此，但那0.01%的失误对患者来说就是百分之百的致残，甚至死亡。所以我对自己要求不是99.9%或者99.99%，我要做到百分之百。每回手术对我来说都是一种脑力跟体力的双重考验，也许百分百的付出不一定有百分百的回报，但首先不付出百分百，怎么确保有可能百分百的成功呢？”

　　

　　直立、结婚、生子

　　一把手术刀改变患者人生

　　从业至今，康一凡教授主刀的各类关节手术大约接近万例，其中不乏令其印象深刻的患者。

　　有一位28岁女性病人，患有十几年的类风湿，两个膝盖不能伸直，也不能完全弯曲，看病时体重只有60斤。她每次走路时两个膝盖都是半弯曲状态，大概接近90度，非常痛苦。康教授回忆说：“我一看这个状态，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没法开刀。她的膝盖跟麻杆似的，皮包骨头，根本看不出来是个女孩子。”除了开刀难，她这种身体状况术后还可能出现各种问题，例如感染、血栓，或伤口愈合不好等。

　　这个患者一共找了康教授不下五趟，她说：“我求你能不能给我开刀，能解决就解决，解决不了我也就算了，因为我这样活着没有意义。”直到今日康教授还记得那种充满求生欲望，那种渴望解决身体疾苦的眼神。于是，康教授实在不忍心拒绝了，与其家人沟通好，为女孩充分调节身体后，先为一条腿做了手术。手术过程中，因为担心腿掰直后后面的神经血管断裂，他们很仔细地一点一点把女孩的腿放直，十分不容易。又因为她的脚长年累月缩在那里，加上太瘦，切开后要缝合起来也很难，皮肉融不到一起，但康教授他们都一一克服了。这个女孩非常幸运，术后恢复很好，伤口长好没有感染，没有血栓，脚也能动了。

　　但康教授当时心里还是很忐忑的，治好了女孩的一条腿，还有另一条腿，万一下次没这么幸运怎么办？4个月后女孩果然又来了，恳请康教授一定得为她另一条腿做手术。“这真的很难啊，到现在我还后怕呢”康教授说。“那你先看看，你帮我弄直了一条腿，另一条腿还是弯的，对我没有意义呀！你好事做到底吧，帮我帮到底吧。哪怕这条腿弄坏了，我就把它截掉装假肢。我都看到治愈的希望了，不试一下我不甘心”女孩这样说到。康教授心想，她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就再冒一次险吧！

　　第二条腿手术做好以后，女孩就很长时间没有消息了，直到另一位她介绍的股骨头坏死患者来找康教授，才得知她好像胖了，可能有一百斤了，也结婚了。没过多久，有一天康教授在看诊，女孩竟然来了，她一见面就说：“康教授，我今天来给你送喜糖和喜蛋的。我结婚了，生孩子了，非常感谢你！”说着她一下子就跪下了。“不行不行，赶紧站起来”康教授紧忙说，女孩却道：“我这膝盖很灵活，跪下一个是感激你，一个是我要给你看看，我这膝盖都能跪下了，原来我都不能动”说完还站起来跳了一下。

　　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类风湿病人，长年累月引起了关节畸形、僵直，康教授用人工关节置换技术帮助患者重获了新生。女孩开玩笑说，“从做好手术算起，我现在两岁了！”

　　采访后记

　　与其他人不一样的是，谈到未来工作的重点或者期望，康教授竟然希望自己失业！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他这样解释：“从医以来，我作为一个骨科医生最希望看到的是现在很多疾病不需要开刀就能治好。比如研究一种能够让病人一吃就好的药，或者打一针就好了。我希望我的病人不要手术，不要死，能够把疾病治好，这真的是我一个很大的心愿！”

　　专家简介：

　　康一凡

　　医学博士、主任医师、教授、硕士及博士研究生导师，现为海军军医大学（原第二军医大学）第三附属医院骨科主任，曾在海军军医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上海长海医院）骨科工作30余年，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对于复杂初次髋关节、膝关节人工关节置换及人工关节翻修、关节镜微创技术治疗各类运动创伤及四肢创伤骨折的救治具有丰富的临床救治经验，在股骨头坏死、老年人膝关节骨关节炎、类风湿性关节炎、半月板损伤修复、交叉韧带损伤重建、肩周炎治疗等方面的诊治具有高深造诣。累计主刀各类关节手术近10000例，均取得优良的治疗效果。担任包括上海市关节外科委员会副主委等十余个学术职务，培养博士、硕士研究生二十余名。

　　专家门诊：周一上午